●平定耿逆記
武定鄴園李之芳撰
康熙十二年癸丑冬十月，抵浙江總督任。明年春，吳三桂據雲南叛，遂飭沿海等處重嚴武備。
三月初四日，提鎮協各營試用銃砲，循例開銷火藥，攻堅擊遠，為軍中首資。疏請增設督提二標及各鎮協營兵馬。
二十九日，福建耿精忠反。報聞，隨檄各路官兵分守要害。
四月初一日，疏請調集江南省滿漢官兵於交界之地，以資聲援；江西省以廣信駐宿重兵，以防崇安大關一路，或有警急，咨調策應。
初三日，疏請迅發大兵剋期援剿。遂檄發本標中軍副將王廷梅統領勁兵一千名，先赴衢州堵禦仙霞關。
初九、十兩日，賞賚官兵，勉以大義。命將至江山縣援剿，復會同將軍、撫院、提督議駐兵衢州，扼閩浙要害。予位在提督，右，當裹糧倍道而行，遂決計趨衢州。又念從征將士俱有內顧之憂，與將軍等議：滿漢綠旗官兵均於額俸餉銀外，再行賞賚。咸以奏銷為慮，予以朝廷之錢糧賚朝廷之將士，俾出死力捍衛封疆，情理允協；且揆之時勢，人情洶洶未定，小有怨望，緩急未必可用。今日之舉，予一人身任之，惟期有濟公事，遑顧其他。額外優給官按一月俸銀、兵按一月餉銀之數，不論隨征守汛，差員赴省領支。
十九日，疏請照例支給滿漢綠旗官兵行糧、馬匹草豆聽部議奪。
二十九日，疏陳各路塘報情形。
五月十五日，予統領本標並杭協營、江南提標官兵共一千五百名，申嚴軍令，自杭赴衢，同平安將軍賴塔，一應軍機事務商酌而行。時撫部及紳士等俱以省城為控制重地，不欲予去杭。予曰：吾奉君命督兵，豈敢坐誤機會！且方今事勢所爭在衢，苟上游失守，不但全浙動搖，將淮安以南皆震驚矣。遂乘一舟行。次富陽，有一卒與賣菜傭相競，令立縛鞭之，從官請少寬，予曰：法令之始，毋得姑縱。於是，軍中悚息，所至秋毫無犯。
二十五日，疏請再發江南援兵數千，相機進剿。
二十八日，師抵衢州，駐節。在衢滿兵一千餘人，逆賊全力屯聚清湖地方，日窺侵犯，而應援之兵猝未能至。予捐資招募鄉勇壯丁五百餘人，赴軍前效命。
六月初二日，據報耿逆潛遣奸細張連進投送逆書，即令衢州副將李承恩立將張連進擒縛，會同平安將軍賴塔、都統胡圖、吳申、把都魯雅大里公審口供，斬首示眾。
初六日，賊船侵犯瑞安，官兵奮勇堵禦全城。
十二日，常山、開化剿殺偽總兵李雲龍等。
二十二日，疏舉原任鎮將李榮為援剿總兵官，設立三營；以李榮本宿將統領，鼓勵用命，固圍破賊。
七月初一日，密報逆賊侵犯金華，滿漢官兵擒斬獲捷。
初六日，大閱將士於水亭門，將士皆感激奮發，願決一戰。遂同平安將軍賴塔統率出城，軍於坑西。既壓賊營，賊接戰良久，退入，令諸將協力進攻，復大戰，轟砲之聲震地。流矢如雨，左右請予少避之。予曰：不可。三軍司命，少移動，即為賊乘。今日之事，以兵勝敗為吾死生耳。介冑指麾終日，晚始收兵。翼日，復進逼之，賊不敢出。是役也，所提兵不滿千，擊賊數萬之眾，無不以一當百也。予親冒矢石，將士勇敢用命。或曰：公封疆大臣，何不遣一將督陣，乃親踏不測之險耶？予曰：古云將軍有死之心、壯士無生之氣，然後可以破敵。吾若貪生，誰不惜死！聞者歎服。坑西之戰，諸將皆勇往爭先，獨衢州協右營守備程龍臨陣退縮不前。師還，予坐營門，召龍面責之，明證其罪，按軍法斬之。
初七日，疏請亟催副都統喇哈率領滿兵速至應援。
十八日，報金、衢官兵大捷，擒斬偽都督嚴彪、偽副將葉榮等。時紹興、臺州、湯溪石梁鎮、龍游、蘭溪、嚴州相繼報捷至。
八月初九日，疏報屢戰克捷，恢復壽昌、淳安、遂安、諸暨、嵊縣義烏、東陽等處，擒賊首汪磐以歸，又密拏不軌奸徒葉日生等。
十月十六日，招撫偽參將杜日葵率兵首先順，偽游擊鄭鼎彪、偽都司杜承盛、偽千總李龍等投誠。
二十四日，請增督標前後二營足五千經制之兵，策應進剿。
十一月十五日，金華十二里莊大捷。
二十四日，疏報衢州谿溝前墓山捷功，滿漢官兵在金華壽溪地方陣斬耿逆標下偽總兵張元兆等二十餘員。
二十八日，金華竹園村李宅馬澗報捷功。
十二月初十日，報蘭谿束葉山、嚴州威平鎮兩處捷功。擒斬偽總統汪匪石。
十四日，報金華積道山擒殺渠逆徐尚潮等捷功。
二十四日，恢復分水縣城。
十四年乙卯春正月六日，具疏彙報自十三年八月以後至今衢、金、嚴、紹等處招撫投誠人員一萬二千餘名，招回難民三千餘名。
十三日，報龍遊、蘭溪、壽昌捷功。軍中獲得敵營間諜，予漫詰之曰：吾營中亦有與爾營相通者乎？對曰：有之。問為誰？乃言姓劉者，名則吾不知也。予默意姓劉者必某也，遂呼某至，訊之果爾。供有提塘鄭君能者，現在隨營，凡一切朝晚緩急軍情機密皆洩漏與賊。因立質得實，置君能於法，敵間遂絕。
二月十一日，報衢屬黃壇口陣斬偽總兵葉念。
十五日，請賑被難饑民。嚴州湯谿繆村、磡底、前嶺、雙石嶺、壓潮相繼捷功。
四月，恢復武義、處州、宣平等處，擒賊首繆國英。
五月十五日，具疏請卹死節署武義知縣蘭谿縣縣丞徐哲。疏奏軍中有不可少之需，動帑有萬不得已之勢，因初出征時調到都督林宗、吳朝宰、陳世凱等，咸以資裝不辦為辭，各給銀五百兩或三百兩不等，無不踴躍隨行。且用兵之始，大賚將士，預支月餉，請給行糧。
閏五月初一日，報衢州南塘、前萬青、前嶺等處擒斬偽都司何應龍捷功。
七月初一日，得獲逆書。
十一月初九日，彙報招撫衢、臺、溫、處四府偽總兵等官二百餘員，偽兵四千餘名，難民十一萬餘名；又偽總兵侯晉爵等自投來歸。
十二月十四日，授階通議大夫。
十五年丙辰三月初九日，報溫州大捷，斬偽都督孫可德等並賊眾一萬餘人，擒斬偽總兵副將何賓等五百五十餘名。
十六日，捷報嚴州宋封等處屢次擊敗眾，剿撫並用，恢復開化縣全城。
四月，密招降將有亳州人章啟元者，自賊營逃回，言賊將馬九玉麾下副將軍韓斌將兵八百人駐九龍山，願歸誠，恐不納，若馳一介示德意，則趨命矣。即咨江南，以斌子世晉、家人苑亮至，令持家書並諭札縫履底中，密使走入斌壘。斌得家書，遂與同志相謀，日中奔入壓潮營。偽都司王得功、施虎、偽把總畢思臣、蘇起、袁宗、張玉，假為追斌，竟與偕來。遂令隨營任用，絕不猜嫌，降將感奮。斌家人苑亮為賊所執。
四月二十三日，請調江南官兵，疏議併力直搗仙霞關，為一勞永逸之計。部議云：江南有海口重防，不便移調，著於本省審度緩急酌量遣發，併將擊賊進取事宜。
五月二十日，疏請調發鄰省官兵剋期赴浙，破賊入閩，可奏蕩平。
二十一日，議安插難民。常江、開化淪沒日久，民有脫走而來者；加意撫慰，量給銀米。嗣是歸附日眾。
八月初九日，請優卹陣亡將士成國挺、晉大忠等。
十七日，衢州大溪灘大捷。偽將軍馬九玉竊據河西，轉運糧芻，以溪灘為咽喉；數請於朝，速師前進，部議衢州善能保守，奉旨下詢進取機宜。又覆奏從常山、江山截其糧道，則入閩之路可通，河西之賊自潰。會大將軍和碩康親王兵臨衢州，即面啟於王前，遂本夜發兵，諸將率領，由小南門銜枚疾走，直逼賊營。我軍勇氣百倍，一鼓破之，進師江山，乘勝復其城。初議發兵，王問予曰：賊勢向張，能勝之乎？予對曰：勝之。王復遣侍衛雅里布蘭問予曰：所巢（？）果萬全乎？予曰：兵已發，若復猶豫，則沮士氣，何以冀成功！遂詣親王所，啟曰：賊寇情形，在職目中矣。翼日此時，捷音必至。巳而，破賊羽書報聞，王乃大喜。此役也，馬九玉方逼衢為壘，我兵乘夜疾走出其後，直破大溪灘，此江山一師也；及其退奔仙霞，而三關已為我據，此常山一師矣。二關既破，賊失其險，大兵得以長驅入閩。馬九玉敗，知歸路已絕，猶冀繞道入仙霞關據守。而諸軍已遵密諭疾抵關口，分路夾攻，偽副將金應虎、偽千總金起彪等乞降。
二十一日，師入三關，飛章奏捷，遂草檄宣布聖天子伐罪救民至意。是時，馬九玉既遁，我兵於湖南地方搜獲六十餘人，軍吏議置之法。予曰：此是守土勿去之百姓，即不肯從賊之百姓也。亟宜招徠完聚，盡釋之。是日，恢復開化並福建浦城、建陽等縣。
二十二日，大將軍和碩康親王自衢州統兵征閩，問予曰：此行若何？予曰：王但禁其下毋擄掠財物、婦女，即揚旗入福州，兵不血刃矣。
九月初一日，請亟勸江南、江西督撫及統兵將軍會師合剿逋寇，整頓殘疆。報滿漢官兵攻破石塘賊寨大捷。
十五日，彙報招徠歸命偽總官、知府文武等官四百餘員，偽兵一萬四千九百餘名，皆給賞酒食、袍帽，各予安輯。又報恢復雲和、松陽、龍泉三縣城池。
十月十二日，請黃岩鎮設為水師提督，節省錢糧。
十四日，報恢復溫、處二府州縣。
十一月初六日，會剿鄰省開、玉交界陳村等處，廣信偽總兵汪文生就撫，又處屬馮公輔向化，率領偽官全旅來歸。
十八日，請蠲免被兵地方錢糧。
十二月十二日，擒獲賊首馬鵬。馬鵬素稱梟黠，聚眾於開、玉交界之陳村及江西德興之白沙關，跳梁怙惡，屢招不應。予乃密飭副將武榮領兵攻賊，連破木城六座，斬獲無算。鵬眾潰散，遁入德興老巢。又飭參將蔣懋勛等自白沙關直抵德興，連破賊寨十三座，斬偽將幾十員，生擒馬鵬，械送至軍門，責其逆天負固，誅之。是年，大將軍和碩康親王大兵進福建，耿精忠降。
十六年丁巳四月，偽揚烈將軍程鳳全旅歸順，偽官三百四十八員、家口四百七十七名、兵丁三萬一千二百四十三名。先是，前年予檄行招撫，偽將軍程鳳已遵諭向化，因解散偽兵八萬三千有奇。時，程鳳己病亟，未及投誠。鳳死，其眾推鳳妻王玉貞掌偽將軍印務。再檄曉諭，玉貞傾心遵奉，又解散偽兵六萬七千三十二名，親率官兵願就撫於衢州。
七月二十六日，剿撫江西巨寇偽總兵陳由、偽參將陳祿等至軍投誠，偽官一百四員、偽兵二千一百餘名屯踞椒岩洞，山寇險阻悉平。
八月二十一日，疏請卹殉節陣亡副將蘇木代、把總左朝極，以慰忠魂。
十月，請撤江南京，松五營官兵，歲省金錢數萬。
十二月，報鉛山偽總兵林爾瞻率眾來降偽官一百餘名、偽兵二萬三千八百餘名。予每於投誠人至，不列兵衛，從容問話，全無疑慮之心，人多感而泣下，是以擁眾來歸也。
十七年戊午正月，疏請衢、處、臺降革各官。
二月二十八日，報海洋獲捷，並招撫偽將。時陸地諸寇漸平，而海氛方熾。偽總督朱天貴等設有五鎮於各汛洋面，乘風來去，使我顧此失彼之意。遂飭提鎮嚴加防剿，復宣諭投誠象山副將汪國祥於廟嶺湖擊斬賊五百餘名，生擒三十九人。賊■〈舟宗〉分犯溫州，汛兵冒雨衝，淹死賊眾無算。副將林雲、林祺、詹天樞等船兵來歸，又擒偽將麥仁以降。
閏三月十六日，報會剿江西子午口獲捷。
五月十三日報會剿江西玉山八仙洞等捷功。
六月，疏奏沿海兵汛單弱，密陳佈置機宜。
八月初七日，請調江南官兵防海麾下諸將，由偏裨弁目起家，升擢至提督，總兵官者二十餘人。
十八年己未正月二十六日，請撤援閩官兵回浙。
三月初七日，報石塘獲捷，恢復雲和縣地方。
十九日，京察，循例拜疏，自陳乞罷。
七月二十日，報會剿玉山入關捷功。
十一月初一日，報南鎮雙頭洞捷功。
十九年庚申正月初七日，彙報海島諸寇投誠。偽都督蘇亮、蘇桂、偽總兵王酉、莊永爵等自洒江西率眾來降。
二月初七日，疏請操練戰船，剿襲海寇。
三月十一日，據定海鎮牟大寅報孝順洋打沈賊船一十四只，斬賊兵二千餘名、偽參將重耀等十九員，磜生擒偽官兵一百餘名，告捷。
四月二十日，具疏請調福建水師會剿海洋諸寇。
五月初三日，送餉銀清冊，校鄰疆用兵地方，節省錢糧甚多。先日，請奏銷軍中需用餉銀，屢疏備載，奉旨著造細冊，遂令藩司逐一開造款項數目具疏匯報。查軍興以來，共用銀一十一萬四千四百七十餘兩。
六月二十一日，報偽將軍劉天福率偽官一百八十員、偽兵二千餘名自海歸誠。
八月十八日，彙報招撫浙江、江西等處投誠總冊，通計文武偽官共六千三百餘員、偽兵共十六萬五千五百餘名，分別給賞，解散歸農，人人各得其所。願留者，收標效用。又請免追扣賞官兵俸餉銀兩，不允。
二十年辛酉正月，又請開銷賞賚官兵俸餉，部議不允，令抵月餉。諸軍聞之洶洶，遂撫慰之。又反覆條奏具上，康親王於朝中會議曰：李總督為國為民，心血幾枯，諸事不為己私。若皆如此，何慮天下不太平也。
二十一年壬戌正月，會題楓嶺營屬浙、閩分轄，永為定制。
三月，王師克平福建。予於浙、閩通衢等處設粥廠施湯藥，專委標員管理。自十五年起、二十年止，賑濟往來人夫饑民一百二十二萬一千五百名有奇。雖兵燹之餘，民無供役病斃道途之苦。
七月二十五日，請免通省各營裁兵。是月，奉旨班師，啟行，於八月初一日回浙江。計自十三年五月至本年八月，歷九年，身在行間，先事佈置機宜調度，剿撫兼施，大小一百四十餘戰，克奏膚功耳。